公诉科长王海点了支烟，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口里喷薄而出的烟霭袅袅升腾着，那呛回来的烟臭味把他扑腾得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这才记起要把窗户打开，窗外院子里有数株丹桂，浓郁的花香奔突而来，迷乱的头绪也有了点眉目。

这几天，公安局侦查完毕的邹凯故意伤害案，到了检察院的起诉环节了，嫌疑人竟然与受害人一齐翻了供，这可是出人意外的事情！在公安局的侦查案卷里，嫌疑人的口供笔录、旁观证人的证言材料、受害人陈力的陈述等，已经将当时的案情还原的很清楚。

本来很简单的案子，为什么在公安侦查期间没有提出异议，偏偏在侦查完毕后交到检察院时，嫌疑人和被害人双双推翻了口供，邹凯直接就讲是公安刑讯逼供逼的，而陈力居然也改了口：双方为争机发生口角，陈力首先对邹凯发起攻击，邹凯在鼻腔被打骨折鲜血直流的情况下，掏出匕首被迫自卫，最后刺伤陈力。而公安侦查的事实恰恰相反，邹凯不仅先挑事动手，还穷凶极恶用匕首将陈力刺成重伤。

王海联系起前几天夜里他的妻子琼花突然喜笑颜开地向自己报告的“既要提拔她做科室主任又要给侄女海梅转正”的两个“特好”消息，他的心理越来越敞亮了。奶奶的！原来邹院长是要拿儿子邹凯与自己做个交换，玩弄起“小儿科”的“枕边”战术了。

按照程序，公安局侦查完毕以后，在起诉程序上出现的新情况，检察院可以自行侦查，也可以打回公安局补充侦查，还可以根据案情做出起诉或者不起诉的决定。那么这个案子，从公安侦查阶段的全程现场录像和近期对公安办案人员的走访调查来看，并没有发现刑讯逼供的证据，如果不能坐实刑讯逼供的事实又不能推翻公安的调查结论，那就不存在发回重新侦查和决定不起诉的可能。

但嫌疑人和受害人同时推翻口供，在“正当防卫”的逻辑上惊人一致，这除了探监过程中的串供和对受害人的收买别无他法。因而，必须继续加大对家属在看守所会见过程监控的排查和对受害人陈力的攻心说服。

这样想着，王海就做了部署，兵分两路，一路去看守所细查会见录像，一路就设法寻找受伤致残已经出院的陈力。

看守所的会见录像没有任何问题，但邹凯家人向检方提出过精神病鉴定的申请，他有过一次去人民医院做检查的记录。要是百密一疏，只有那一种可能。但要查出纰漏，却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九死一生的陈力要不是施救及时并紧急输了几千CC的血只怕早就呜呼了。这下康复后的他被辗转安排到了外地“修养” ，被检察干警用现代侦查手段找到时，并没有费多少口舌，就把他唬住了。

“陈力，做假证是要承担严重的法律后果的！再说，我们提醒你，你本是受害人，这下本应该完全承担赔偿责任的人被你洗白成受害人或者正当防卫，那你的赔偿谁来管——你要想清后果！”

陈力吓得一脸惨白，就一骨碌把邹强家属如何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推翻原供，把邹凯塑造成“正当防卫”，然后等风平浪静，承诺把他招聘进入医院的保卫科，慢慢再给他转正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

决定起诉的那天，王海借了一台车把侄女从人民医院接出来，连同她杂七杂八的衣物，扔到一个社区医务室的员工宿舍里，别人答应接受海梅去上班。王海不想欠邹院长的人情，何况邹院长参与做假证会受到惩处，那样他就更不想让别人说自己“忘恩负义”“白眼狼”什么的……

作者：何石

选自《2019“田工”杯·廉洁微小说全国征文大奖赛获奖作品集》

作者：何石

责编：徐靖峰

来源：武陵区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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