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若一辈子守门，那注定会成为一个“门神”。

然而，在我的故里却出过一位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终身以守门为业的人，大家都叫他“包包营长”。

其实，包包营长并不是什么营长，恐怕连兵都没当过。只是因为他满脸大大小小的疙瘩包包，足足有一个营的数目，且又极丑极丑。所以故里人就叫了他这么个外号。说实话，直到今日我还不知道他究竞姓甚名谁。

说起包包营长守门，故里的大人伢崽都知道，并还编了句顺口溜：“丑脸门神吼一吼，伢崽吓得亢亢抖。”虽然，他的名气比传说中的门神钟馗相差甚远，但在故里也算得上是个出了名的人物。

听长辈人讲，人民公社搞集体化的时候，包包营长在我们生产队里守仓门。有年的一天晚上，包包营长的父亲找到他，说是家里断了炊，要他从仓库里扫几斤包谷子拿回家充饥，度一度难关。

包包营长一听，便将他父亲喊到旁边，悄悄地讲：“这是公家的东西，你一个人吃了，不怕屙痢屙血。”他父亲一听，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跺脚骂娘而归。
及至我懂事时，包包营长已是故里唯一的一座露天电影院的守门人了。

我们小的时候，没有什么过多的娱乐场所，天一刹黑，露天电影院便成了我们这般伢崽常常光顾的地方。

每回一到影院门口，只见包包营长一手撑在门槛上，一手检查进门人员的电影票，那神态雄纠纠，气昂昂，硬活像门神钟馗，一股凶煞煞，虎眈眈的样子，无论怎么调皮捣蛋的伢崽，有包包营长守门，谁也得服服贴贴。不仅因为他守门极严，更因为他一脸的疙瘩包包，着实吓唬人。

那时，钱紧，大人从不给伢崽拿钱看电影，露天场内的电影又实在诱惑人，这样，我们就只有想方设法了。

于是，我们就找叔伯哥兄们带，或拉他们的衣尾巴，乘人多拥挤的时候混进去。有时候运气不佳，便会被包包营长一把揪出来。这样，便只好怯生生地站在墙外听一夜电影。

这时，不管你怎么可怜巴巴的，包包营长从不起怜心，又放你进去。至此，我们这般伢崽背后将包包营长记恨得不得了，骂得不得了。有时，看到或听到包包营长因守门被一般如牛壮的小伙子们辱骂或殴打了，我们会像过节一样高兴。
记得有回，我父亲的一位同事带我去看电影，走到电影院门口，包包营长一手将我拦住：“这伢崽超过一米二了，去买张票。”

“这伢崽是主任的儿子，就放他进去吧！”我父亲的同事便用我父亲的身份来通融。

“不行，天王老子的儿子也不行。”包包营长不买帐，一脸严肃相。

“我硬要带他进去怎么的？”我父亲的同事一手将包包营长推开。

“不行就不行！”包包营长毫不畏惧，扯着我的衣服不放我进去。

“你…”。我父亲的同事看围观的人又多，就不好意思再讲什么，涨红着脸给我二角钱，让我补张票后再进来。

由于包包营长守门极严，名声远播，县城里的领导也看中了他，很快就将他接进城，守起了不景气的公园门来，这一守就十几年。

有年，我听说公园整装一新，便独自前去游玩。一路上，我又想起了包包营长，他守门一生，遭到许多辱骂、刁难，甚至被人殴打，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又上了年纪，再加上如今的风气也如此，脾气兴许是改了许多吧！

到得公园门口，果然包包营长没了往日那般威风，佝偻着腰，萎萎地坐在一条木凳子上，“叭嗒叭嗒”地抽烟。

我气势昂昂地朝公园门口走去，也没与他打招呼，就径直往公园内闯。

这时，包包营长“嚯”地站了起来，把我拦住：“同志，进公园耍，要买门票呢。”

“不耍，我到里面有点事情。”我想随便找个理由蒙骗过关。

“有事！有事办公室在那边。”包包营长把我拉出门，热情地指着门外的一栋平房告诉我。

“这…”。我尴尬至极，愤愤然离去。

没多久，听人说包包营长去世了，我的气愤也早已丢进爪哇国。

作者：山里人

选自《2019“田工”杯·廉洁微小说全国征文大奖赛获奖作品集》

作者：山里人

责编：徐靖峰

来源：武陵区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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